主題:美麗人生 --- It’s All Out of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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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人生 --- It’s All Out of Love

幾個禮拜前,同事問我有沒有看過《美麗人生》,我說:「有聽過,知道是經典作品,但一直沒有機會看。」話剛說完,他立刻從抽屜拿出這部電影的DVD,說:「你拿回去看吧,保證感動萬分。」

拿回家後,先跟家人一起在客廳看一遍,然後再自己找時間靜靜看第二次。這種電影看第一次是蕩氣迴腸的震撼,第二次看則能夠把情緒先打理好,好好發掘更多第一次沒注意到的細節,更深刻全面地去體會這部片所要傳遞的訊息。

以納粹迫害猶太人為題材的電影不在少數,從經典名片《辛德勒的名單》到前幾年的《穿條紋衣的男孩》等,皆在此之列。《美麗人生》與這些電影截然不同的地方是,以喜劇的形式去包裝悲劇,藉此營造出極大的反差。

有時候,刻意形塑悲憤反而把氛圍弄得過於沉重,令人喘不過氣來,換個喜劇方式來說故事,不僅極具創意,還能收到反諷之效,而且迂迴地呈現殘酷,殘酷似乎顯得更有張力了。


《為愛而活,甘之如飴》

《美麗人生》是一部講述「信念」與「犧牲」的電影。關於這兩點,男主角蓋多為我們做了最佳示範:「一個人,為了深愛的女孩,能多麼義無反顧去追求,對於家人,又能做到多大的犧牲?」叔本華說,意志力戰勝一切。對蓋多而言,只要有心就有希望,只要有希望就沒理由放棄,相信意念可以改變眼前的世界。

蓋多與桃拉之間的故事,從一開始的由天而降,單車撲倒,學校視察,歌劇凝望,假冒開車,到最後浪漫到極點的雨中紅毯,每幕都令人印象深刻。儘管是老天幫忙揭開了序幕,但接下來一幕幕的場景卻都是蓋多自己去爭取來的。他不管別人的眼光,因為他眼裡只裝得下心愛的女孩,而女孩就是他的世界。

蓋多在桃拉家門口的告白,堪稱一絕:

「你不能想像我多想跟妳做愛,但我不會講出來,尤其對妳,要對我用刑我才講,我想一次又一次地跟妳做愛,但我絕對不會告訴妳。我是瘋了才會在此時此刻對妳說出,直到下輩子我都想跟妳做愛。」

他的自然、坦白與風趣,讓這位富家千金瞥見一個充滿活力的全新世界。身為父母的掌上明珠,桃拉的人生早被安排妥當,她只需點頭說是,前方便是一路的順遂平穩。

但沒有生命力與可能性的人生,與化石又有何異?

她讓我想到《鐵達尼號》裡的蘿絲,活在受束縛的上流社會裡,外表順從,內心卻有個不安定的靈魂,急欲掙脫僵化的生活模式。蓋多就像傑克,因為階級身份的緣故,與女孩的愛情不被允許和祝福,但他們卻又扮演生命出口,讓她們看見嶄新的風景。在這麼一部意欲對抗威權體制的電影裡,桃拉當然選擇了解放與自由,第一次作主,決定自己的人生。

「為愛而活,甘之如飴。」桃拉心裡應該這麼想的吧。

兩人婚後有了孩子約書亞,也如願開了二手書店。然而,隨著戰事陷入膠著,與德意志結盟的義大利舉國上下對猶太人的態度越來越惡劣,自身的種族優越感助長了對他人的種族歧視,隨之而來的,是可怕的種族淨化。

從電影剛開始,蓋多假冒督察朗讀《種族宣言》那個片段中,便可見到這種在戰爭中司空見慣的洗腦功夫已然開跑,政府把種族優越感滲進教育,藉此合理化對外侵略的舉動,同時強化民族自信心。當時蓋多以插科打諢的無厘頭方式將種族宣言給反諷一番,著實大快人心,但此事件卻也預示了後面的劇情走向。

當街上開始有士兵行軍穿梭,商店門口也貼出「猶太人與狗禁止入內」的告示時,已為人父的蓋多,面對約書亞的問題,機智地說道:

「他們就是不許他們進去,那邊有一家五金行,不讓西班牙或馬進去。前面有間西藥房,不歡迎中國人跟袋鼠。他們就是不喜歡,我能說什麼?」接著約書亞回應:「我要讓每個人進我們的書店。」

電影不需要明示地譴責,把殘酷與單純擺在一塊,自然生出張力來。在這裡我們也看到在那個艱苦時代裡,蓋多的聰明竟然得用來掩蓋悲哀的事實,為了保護孩子的心靈,他只能把險惡的歧視用童言童語不著痕跡地輕描帶過。

劇情走到這裡,已是急轉直下的分水嶺。終於,蓋多與約書亞和其他猶太人被德軍給集結起來,塞在人滿為患的火車裡,準備送至集中營。桃拉力阻無效,竟也自願擠上了這只去不回的死亡列車。這天如我們預期地來到了。


《親情的光輝,黑暗中處處閃耀》

到了集中營後,電影的刻劃重點從男女愛情切換到了父子親情,儘管情感對象不同,本質卻相同,也就是蓋多對生命的樂觀態度與永不放棄希望的信念,由此展開了接下來一連串為愛所做的犧牲與冒險。

猶太人在集中營裡的生活,相信大家都不陌生:近乎虐待的超時工作環境,成年男子鋪設鐵軌道路、製造戰爭武器,老人小孩則進入以淋浴為名的毒氣室,屍體被丟到火爐裡燃燒及製作香皂與鈕扣,另外還有用來大規模屠殺的行刑場,以及無數非經許可的秘密人體實驗。

不可思議的是,面對孩子的疑惑與不耐,蓋多居然能把這樣的殘酷事實解釋成充滿興味的遊戲,如同預告片裡所說的:「Turn the hard truth into a simple game.」而這一切,全出自於偉大的父愛。蓋多在德國軍官旁信口胡謅的這番話也算是經典片段了:

「這一切都是個遊戲,先得到一千分的人,才能得到坦克,最輸的人要背笨蛋的牌子。他們會裝成很兇的人,不能怕,怕的人會扣分。另外有三件事情會扣分:如果哭了,如果想找媽媽,如果餓了想吃點心。」

在蓋多的遊戲規則解說下,約書亞身處恐怖的集中營,卻還得以保有對人性的信任感與對未來的期待。那些話語就像保護傘一樣,罩住了約書亞的幼小心靈。在往後的日子裡,明明白天被操得半死不活,旁人回房立即倒床就睡,滿臉疲備的蓋多卻還得撐起笑臉安撫孩子的心,告訴他今天在遊戲中又得到了幾分,距離一千分還有幾分。

父愛至此,觀者怎能不動容?

另外蓋多也冒險尋找空檔,利用廣播設備空中傳話,讓桃拉知道他們安好,又趁隙播放兩人結識之初曾觀看過的奧芬巴哈(Offenbach)歌劇裡的船歌(Barcarolle)一曲,藉此撫慰桃拉的心。他不在乎自身的處境有多危險,因為他眼裡只有家人,而家人就是他的世界,他的信念。

在集中營這段期間,除了強調蓋多對家人的愛與犧牲外,電影也利用一些插曲繼續製造張力的反差,呈現出「人性的光輝」與「人性的麻木」之間的極致距離。例如,當蓋多的舅舅準備脫西裝進入淋浴室時,一位德國女兵跌倒了,他上前將她扶起,結果居然被回瞪了一眼,那嫌惡的眼神彷彿在看下等動物似地不屑。我想,或許在幾年前,那女兵也大聲朗誦過種族宣言吧。

更令人心寒的則屬那位德國醫生了。起初蓋多還把脫逃的希望押在醫生身上,到最後醫生竟然只是想請他幫忙解謎。當我看著醫生的那不帶感情的嘴臉,與蓋多心死頓悟的眼神,心裡只荒謬二字可言。他並沒有把蓋多當作活生生的人看待,更別提什麼交情了,在他眼裡,蓋多不過是個解謎工具。

這部電影沒有刻意把赤裸裸的血腥屠殺畫面呈現給你看(除了那幕屍體堆成的山),以此譴責日耳曼民族的暴行,而是給你細節、跡象、事件與氛圍去自行感受推敲。

不用讓你看到官兵們如何狠心對待這些猶太人,只要讓你看到他們被折磨過後的樣子就夠了。也不用把毒氣室裡的景象演出來,只需要讓一位婦女以驚恐的表情、顫抖的語氣來轉述這件事就可以了。而且如此手法,甚至能夠製造出更為巨大的不確定感與焦慮氣氛。

後來戰爭結束了,軸心國集團戰敗,集中營裡的官兵在撤退前夕開始分批處理剩下的猶太人。蓋多叫約書亞先躲在牆腳的小鐵櫃裡,隻身尋覓桃拉,好讓一家三口團聚。結果形跡敗露,遭到士兵逮捕。

在那被步槍抵著的生命最後時刻,蓋多經過鐵櫃前面,知道約書亞透過隙縫正看著他,於是腳步停了下來,後面士兵隨即破口大罵吆喝他前進,此時我看到了一個父親對年幼的兒子所能做的最後犧牲:他向約書亞眨了眨眼,露出笑容,雙手揮臂用力抬起腿,踢起正步來。

最後這一刻,蓋多明知將死,卻仍盡力演戲以維持美好假象。解除孩子的疑懼,逗他開心,讓戰爭的魔爪伸不到約書亞身上,讓他相信人生依舊美麗。

在這地獄般的環境裡,蓋多藉著無遠弗屆的溫柔想像力,讓約書亞彷彿置身遊戲,保有單純良善的童真。我想不管再怎麼艱苦,當蓋多看到約書亞的笑容,心裡想的或許也是這句「為愛而活,甘之若飴」吧。

電影的最後,遊戲大獎真的出現了,一輛美軍的坦克車。坦克為戰爭的象徵工具,此時卻代表著和平來臨。這不也是另一層次的反諷?

《美麗人生》真是一部令人難忘的經典作品,很驚訝這十幾年間我竟然一直處在「久仰大名」的狀態,如今能夠得見,真是感謝我同事。此時此刻我在想,現在的我看這部電影就已經這麼感動,那些當了爸爸的人,觀看這部片想必有另一番更深刻的感受吧。這就是經典電影的價值,賦予每一代人各自的體會,而且在生命中不同的階段看,皆有新的收穫。

P.S. 最後來長知識一下,劇中的桃拉在戲外真的是蓋多的妻子,而蓋多的爸爸年輕的時候曾在集中營待過三年的時間,這也是此片的最初靈感來源。

原文於 純白裡的繽紛 http://www.wretch.cc/blog/No1Kelvin/7821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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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不朽十大名片 有愛就是美麗人生 寫的真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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