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鋼琴師 --- 無以言喻的，感動

《海上鋼琴師The Legend of 1900》，十年前的電影了。

原聲帶裡的那首「Playing Love」不知陪我渡過多少個獨自沉吟的夜晚，每次聽，都覺得好感動。那感覺就像即使一個人走在無盡的黑暗裡，也不需要感到害怕。

「Magic Waltz」則是那麼的浪漫、輕鬆、優雅，我常常重複播放這首歌，然後什麼都不管了似地呈大字型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讓成串的音符帶著我去到任何一個我想去的地方。

還有緩慢哀傷的「A Mozart Reincarnated」、孤單低訴的「The Crisis」、自由奔放的「Craze」和午後陽光般慵懶的「Danny’s Blues」等，這些歌曲都陪伴著我走過不同日子裡不同的心情。

但…很扯的是，我竟然沒看過《海上鋼琴師》這部電影。音樂都聽到骨子裡進去了，電影片名也熟悉到不行，但電影本身卻從來沒看過！

那天去出租店，逛著逛著突然就想起這件事情，於是我馬上快步走向櫃台：

「小姐小姐，我要租《海上鋼琴師》，可不可以請妳幫我找一下？」

「好的」她說。過了十幾秒。「嗯…目前店裡沒有耶，要從別間分店調喔。」

「喔喔，那你跟我講是哪家分店，我現在直接過去拿就好。」

她跟我講了之後，二話不說，我機車馬上就騎過去，結果：

「先生，不好意思，這支片子現在出租中，還片日期是後天喔。你要不要先做預約的動作？」

「呃…那…好吧。」雖然傻眼，但也只能如此。

就是這樣，跑了兩家租片店，又足足等了兩天，幾經波折，才終於拿到這部《海上鋼琴師》。


《1900：存在於每一個琴音》

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六十億人口，這個數字所指涉的存在，是各國政府戶政機關所認可的存在，所謂的正式的、官方的存在。

那麼，如果沒有登記、沒有戶籍、沒有姓名，那麼這個人到底存在不存在？

首先我們可以肯定他是沒有身份的，但沒有身份，是否等於不存在呢？

對1900來說，他的全名叫「丹尼曼頓．TD檸檬．1900」，分別是養父的名字、被遺棄木箱上的英文字、還有出生那一年的西元紀年。

很遺憾，這就是他僅有資訊的全部。對於他的身世想知道更多，已經沒辦法了。

在養父丹尼死後，1900在船艙底層的某個小角落偷偷地、悄悄地成長。直到八歲那一年，某個平靜的夜裡，他在無人宴會廳的鋼琴前，彈出一首莫札特的變奏曲，以驚世的才華宣告他的存在。

對於船長的質問，1900吐出「Fuck the regulations!」這句一鳴驚人的見面語，同時也暗示了他不苟同於世俗的特立性格。

之後，他繼續彈著鋼琴，彈著他的心情，將自己寄託在每一個音符上面，飛到從未去過的國家，倫敦街頭、巴黎巷弄、最高的火山、最雄偉的教堂、冬天的紐奧良…。

這讓我想起以前讀過的一則小故事，一間病房裡住著兩個病人，中間有布簾屏風相隔，靠窗的那個病人總是鉅細靡遺地描述窗外的美景給另一個病友聽。

對面國小的學童如何開心地玩球、馬路上的情侶怎麼依偎著彼此、入夜的城市有多繽紛美麗…等等。靠門的病人常常聽得羨慕萬分。

但有一天，那位靠窗的病人過世了，輪到靠門的病人移至靠窗的床位，而那時候，他才發現，窗外哪有什麼美景，眼前所見的唯一景物，就只是一堵高高的圍牆！

原來，想像力是沒有侷限的，它會飛越有形的空間、穿越時間，帶我們去到任何一個想去的地方。

1900的琴音，就是他的青鳥、他的魔毯，載著他神遊世界，即使他從未下船，從未踩過陸地。

因此，就算不存在於這個世界，我想1900也不在乎吧，一如那句「Fuck the regulations」那樣的語氣。

對他來說，只要他彈琴，他便存在。其它的任何理由，都是多餘的。


《鬥琴：謙卑與驕傲的交戰》

隨著維吉尼亞號在英美兩地一次又一次的來回，1900高超的琴藝也逐漸遠播開來，終於不只征服海上的乘客們，更傳到了陸地民眾的耳朵裡。

於是出現了傑利這位號稱「爵士發明者」的踢館者，一方面看不過去，一方面也想藉機宣傳自己，決定破例購買船票，上船PK！

DVD外殼的電影簡介上，將這場鬥琴稱為「謙卑與驕傲的交戰」，我覺得非常貼切，但這場鬥琴其實也是在比較兩人彈琴的目的與本質。

鬥琴第一場，傑利就來了下馬威，以如絲帛滑過琴鍵、雙指如蝴蝶飛舞的技術讓全場拍手叫好，但1900卻只是自得其樂地彈著「平安夜」。

那一刻，在我眼中，傑利的狠勁與氣勢馬上被化為無形了。

因為1900壓根還搞不清楚鬥琴是要幹什麼，他根本沒有要比拚的意思阿，這也讓傑利的爭鬥心失去著力點，儘管觀眾一面倒地替傑利歡呼喝采。

鬥琴第二場，傑利再度發功，以一首「Craze」再次驚艷全場，他越彈越起勁，還不自覺露出了兩顆中間像隔了一道峽谷似的大門牙。

此時觀眾如癡如醉，1900聽著聽著也聽到哭了，這卻讓電腦前的我笑了。後來1900上陣，彈出了完全一模一樣的旋律，我覺得那是一種他對傑利的崇拜與敬意吧，但儘管如此，這技巧其實已經幾乎壓倒傑利了。

講究即興的爵士就連同一個人也不太可能在聽過一次後，就彈出一模一樣的旋律，1900是怎麼辦到的？

重點是，他還沒開始要鬥琴哪！

直到第三場鬥琴，在傑利說出那句「把你嚇的屁滾尿流」後，1900才認真地意識到「鬥琴」這檔事，心血來潮向麥克斯要了根煙。

「你是自取其辱！」1900在彈琴之前對傑利丟出這句話，聽得我忍不住拍手叫好。他果然也使出渾身解數，以根本是四手聯彈境界的不可思議琴技，讓全場觀眾聽到鴉雀無聲。原來，最由衷的震撼不是拍手，而是靜默阿。接著再以一根用琴弦點著火的香煙，令傑利無地自容到了極點。

「Fuck Jazz!」

目送傑利下船的這句話，又是一次大快人心的逆襲！

1900彈琴，不是為了名與利，而是一種心情的訴說、靈魂的流動，與傑利那種「刻意想藉由壓倒別人來揚名立萬」的虛榮目的相比，這是多麼純粹的東西呢？

(待續)

原文於 純白裡的繽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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