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暫時停止 --- 今天剛好是土撥鼠節耶！

昨天去出租店獵片子，穿梭在兩排片架間尋找有緣的電影，來解解寒假的悶頭，後來女店員走過來推薦了這部《今天暫時停止Groundhog Day》。

「這部劇情很棒喔，是1993年的片子。你知道嗎，這部片搶手的程度是那種一年12個月幾乎有8個月都不在店裡的噢，而且我們全台灣的分店只有5支DVD，其中一支就在你手上喔。」

聽她說成這樣，還搬出那麼多數據來支持她的論點，於是我就愉快地租啦。

晚上回家之後，馬上就放來看看這部大半年都有人排隊在等租的電影到底是有何能耐、到底好看在哪。

大概看了劇情簡介，知道這是在講一個人不斷重複過同一天的故事。

這讓我想到「薛西弗斯每日推石上山，卻在到達頂點時眼睜睜看大石又滾落」和「普羅米修斯因上天盜火，而終日被鷹啖肉啄肝作為懲罰」兩則希臘神話，而中國則有「吳剛伐桂」的類似傳說。

這都是在描寫人不得不重複工作但徒勞無功的無限循環，或是被迫永遠遭受同樣苦痛的地獄式迴圈。

面對這樣的悲劇設定，故事裡的角色要反抗抑或順從呢？反抗是不是只有更難堪、更可笑的份？可若順從是不是就註定了永恆的忍受呢？


《二月二日，土撥鼠節》

電影的片名叫《Groundhog Day》，意思是土撥鼠節。我來簡單講一下好了，因為今天剛好就是土撥鼠二月二日！(也太巧了吧)

在美國每年的二月二日為土撥鼠節，大批人們在這一天會聚集到賓州小鎮普蘇塔尼(Punxsutawney)，焦點是一隻名叫費爾(Phil)的土撥鼠。

依照傳統，被人從樹窩裡抓出來的費爾如果看見自己的影子，那代表冬天仍有六周之久，反之若不見自己的影子，那春天就近了。

土撥鼠在此被當成預報時令的一個象徵，表示季節年歲的齒輪順利向前轉動一格，漫長寒冬就要過去了。

而片名《Groundhog Day》不只是表面上的節慶名而已，它也是一語雙關。

電影裡主角就叫作費爾，與土撥鼠同名，因此土撥鼠日也是費爾將要不斷地過著的一天阿。


《日復一日，無間地獄》

在看這部片的時候，我也不禁幻想如果我得重複過著同一天，那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首先我在想，要是可以選擇的話，我會挑生命中的哪一天重複地過？跟喜歡的女生約會那天？某次全家的出遊日？還是考全班第一名那天？

後來覺得不對，如果真的得活在同一天裡，那麼那一天再怎麼美好都會變噩夢吧。我的心情很可能會從「捨不得今天過去」變成「恨不得今天快過去」！

為什麼？

生命中的美好之所以美好，正是因為它的有限性與不可逆性。如果可以永享那快樂，或許就變成一種糟蹋與濫用，摧毀了原本的美好本質。

當能力與好運超過一介人類所能負荷承受的地步，那它們就成為詛咒了吧。

好，回到這部片。

主角費爾是匹茲堡第九頻道的氣象播報員，心高氣傲、自以為是，喜歡開黃腔與低級笑話，而他卻不知道這種自大的性格其實就是悲劇的最好材料。

因此當他開始重複過著土撥鼠節的時候，我們眼前彷彿上演著一齣活生生的希臘悲劇，看著他驚恐失措，看著他掙扎但無能為力，看著他走在每一個情緒轉折點的反應和姿態。

於是我們一方面深深同情，一方面又感到恐懼，這樣的噩夢迴圈是那樣殘忍又如此邪門。

費爾的心路歷程其實很完整，該經歷的心情都有經歷，可能會做的行為也都有做。

就心情而言，他從「納悶懷疑」到「驚訝慌張」到「害怕恐懼」，覺得這下子問題大條了。

此時是心情的第一個低潮。

後來他體悟到「如果明天不會來，那所做所為就沒有後遺症」的這個想法，開始進入一種「歇斯底里的、亡命之徒式的興奮」，開始惡搞、造反、搗亂來驗證他的想法。

費爾在鐵軌上開車玩命、偷銀行保全人員的錢袋、大口抽菸與吃甜食，因為不會被關、不會得肺癌、當然也不可能變胖。

後來驗證成功之後嚐到甜頭，就開始將觸手伸向其他領域：「性愛」。

他利用時間重覆的優勢去搭訕漂亮女生，花言巧語騙上床又不用擔心負責任的問題，多好。

得手之後他又將腦筋動到女同事莉塔的身上，雖然一再失敗，反正可以不斷修正，犯錯失言也可以重來阿，怕什麼。

這是心情的高峰點。

但費爾漸漸地體會到這彷彿天賜的優勢也有其突破不了的侷限，他陷入「深深的沮喪」中，對什麼都提不起勁，即使益智節目每題都會，即使旁人投以崇拜的眼光，他還是沒有一絲喜悅。

大概只能永遠困在這裡…了吧。

但真正讓一切看起來像是無間地獄的，還是他求死不能的那一段。

對於自己身陷時間囹圄，他開始採取「激烈的掙扎與反抗」。好，既然活著如此痛苦，那就死看看好了。一方面是激進的抗議，一方面也是另一種偏激的實驗。

結果最可怕的，是要死也死不去。不管怎麼電擊、毒殺、上吊、跳樓、墜崖、撞車都無法解脫，隔天還是得面對完全一樣的面目可憎的人事物。

這就是「背脊發涼的絕望」，費爾盪到心情的最低點了。

他只能屈就於「孤獨無助的妥協」。將自己稱呼為「天神」來自我解嘲，因為不會死亡。半夜在床上練習將撲克牌丟射進帽子裡，因為實在太過無聊。

然而，看著莉塔熟睡的臉龐，他終於真誠地說出內心的話：

「第一次看到妳，我就有種奇妙的感覺。我沒告訴過妳，但…我知道我要緊緊地擁抱你。我配不上妳。但如果可以，我發誓我會愛妳，一生一世。」

看到這裡我在想，為什麼人總是到了無法挽回的絕境時，才會坦白自己的心呢？曾幾何時大家都習慣穿戴著厚重的盔甲相處呢？

這晚的自白對費爾來說，是一個重要的轉捩點。他開始重視身邊的人，開始看到自己以外的人的價值。

面對著老遊民的不可避免的死去，他體認到「人，終有一死」的道理，那是讓人深感無力的，只能日復一日地看著老人活在將死之日。

他的自大變得謙卑，驕傲也漸漸柔軟了，真正地「學會愛身旁的每個人，了解每個存在都有其價值與意義」。

費爾開始積極地應用每一回今天去充實自己，讀詩集、學鋼琴、練冰雕，也將自己的優勢去幫助那一天裡的每個人，替人修輪胎、接住樹上摔落的小孩、拯救噎住的老人、撮合情侶的婚事。

原本只想到自己的費爾，開始會想到別人。原本厭煩這個無趣小鎮，如今慢慢喜歡鎮上的一切人事物。原本對於日子絕望，現在卻能試著去享受現有的生命。

「當契訶夫看到漫長的冬天，他看見刺骨黑暗的冬天以及希望的逝去，然而我們知道，冬天只是生命週期的另一步。站在普蘇塔尼人之間，靠他們的壁爐和熱情取暖，漫長而光亮的冬天，也成了最好的時光…我是菲爾康納，在普蘇塔尼為你報導。」

劇情發展到這裡，他的心情線不再高高低低起伏不定，而是趨緩下來變成一條平順的直線。

至此這無間地獄的懲罰，似乎可以說是達到效果了。


《如果沒有明天》

故事的最後主角從悲劇中跳脫出來，這比薛西弗斯和魯羅米修斯幸運多了。也因為這樣，這部片有著濃厚的勸善與教育意涵：

「要去愛人才能到達明天，沒有愛就沒有明天。」

在片中我們也看到同樣是「沒有明天」的設定，費爾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兩種作為，一種是騙人害人，一種是助人愛人。

對於友情和愛情、死亡與活著，在這些有所為有所不為的分寸拿捏上，費爾終於有所領悟與實踐。花言巧語不如真誠以待，目中無人的世界很狹隘，不如將自己的生命格局給擴充開來，張開雙手，擁抱宇宙。

如果只能一直一直地過一天，那就把那天變成最有意義的一天吧。

《今天暫時停止》雖然是虛構的電影，但放在我們自己身上來看，我覺得也是適用的。在現代忙碌的生活裡，我們常常覺得每一天怎麼都好像，每天就是同個生活模式的不斷複製，對此感到無力且無助。

但或許想想費爾，可能就會有新的靈感火花、新的體會、新的動力，相信只要願意也能將看似牢籠的日子過得很精彩而充實的。

《今天暫時停止》這部片雖然被設定為喜劇，但卻包裝著一個典型的悲劇，但最後人物從悲劇中超脫，回歸到好萊塢式的結局，強調人性正面的價值觀。

這真的是很棒的一部片，值得介紹給身邊所有的人。感謝那位女店員的強力推薦，果然沒有白相信她阿。

也祝各位土撥鼠節快樂！Happy Groundhog Day！(有人在祝這種的嗎？)


這部片看完之後，一方面覺得好巧怎麼今天剛好是土撥鼠節阿，但一方面心裡還是有點給他小害怕，不知道明天會不會被沒收耶，希望能看到明天的太陽阿！

算啦，我又沒做壞事，人這麼好，怕什麼阿，對吧……………。



原文於純白裡的繽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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