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題:戰地琴人 --- 守得雲開見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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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琴人 --- 守得雲開見月明

前幾天,重看了《戰地琴人The Pianist》這部2003年的電影,好久以前看過卻感覺沒看完整,因此這次又細細回味了一番。

囊括了奧斯卡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與最佳劇本三項大獎,《戰地琴人》捧紅了大鼻子男主角阿德烈安布洛帝(Adrien Brody),也把羅曼波蘭斯基(Roman Polanski)推向導演生涯的高峰。

羅曼的父親是波蘭裔猶太人,母親是俄羅斯人,兩人在納粹入侵波蘭後都被關進集中營裡,母親更在惡名昭彰的奧茲維辛集中營喪命,羅曼靠著一個天主教家庭的幫助下順利存活下來,直到戰後才跟父親團圓。

羅曼的背景與《戰地琴人》裡的故事如此緊密相關聯,感覺這題材好像沒有人比他更適合拍了,而他也的確拍出了一部驚心動魄又真摯動人的好電影。

所謂驚心動魄,並不是說他呈現了多多的殺戮場面,事實上電影裡並沒有大規模的虐殺,而是藉由零星隨機的殘殺遊戲、恐怖訕笑式的玩耍愚弄來強化那極度不安的氛圍。

導演又以「為了躲避德國軍官查緝而失手悶死嬰兒」、「老翁趴在地上搶食婦人的粥」、「領著一群孩子轉圈的失神瘋癲老人」等細節來刻畫那無可奈何的悲劇時代下的眾生相。

最可怕、讓人印象最深刻的不是人被斃了多少、鮮血流了多少,而是處在那可怕氣氛之中每個人的樣子。

導演把這一點掌握得很好,我想這或許跟他親自經歷過那一段很有關係,在片中我看到人性可以如此失控膨脹,竟也能如此卑微不堪。

讓人真正驚心動魄的,不是大場面的轟炸屠殺,而是人性的極致描畫。

片中的主角是一位才華洋溢的猶太鋼琴家華迪洛史匹曼(Wladyslaw Szpilman),曾在德國柏林進修深造,1935年學成歸國後在波蘭國家廣播電台受聘演出。

沒想到四年後,德國閃電般地佔領了波蘭,明文規定對猶太人的種種不公平待遇,無辜的他們變成納粹眼裡下等的人種。

餐廳與公園都不准進去,出門還要別上識別圖徽,收容地換來換去,人也被趕來趕去,不高興可以踹兩腳,不爽可以任意拖出來爆頭。

真懷疑那種對待之下,人與狗有什麼兩樣?那樣可怕的年代,真是我無法想像的年代。

面對魔鬼般的統治,劇裡的猶太人分成好幾種類型。

有的是死不低頭的硬頸派(如主角的弟弟),有的雖然服從卻堅持最後的尊嚴(如主角與其父),有的服從卻悲慘地捨棄自尊(趴地舔粥的老人),有的是瘋狂地裝瘋賣傻來抗議(如那個跳舞唱歌的老人),還有一些是順應時局、選擇為虎作倀(猶太警察們)。

不管是哪一類人,不管是死去的還是倖存的,都是戰火下的受害者。

在故事裡,很幸運地華迪洛史匹曼活下來了,他在戰爭的夾縫中顫抖地呼吸,沒時間沉浸在失去家人的悲痛裡,因為他連明天自己會在哪兒都不知道,每一回看見日月星辰,都可能是最後一面。

說老實話他很好運,子彈與砲火碎片就是打不中他,遇到的人都剛好是熱心善良的人,逃到每個地方剛好都會有一些食物剩下(雖然不太像食物了)。

但只強調他運氣好似乎不太公道,別忘了在那樣的殘破廢墟中、在如此緊繃高壓的環境中活著,是需要多強大的求生意志?

尊嚴要放到最低,意志要催到最強,不然人早就放棄無止盡的逃匿,一死了之了吧。

男主角阿德烈安布洛帝有著憨傻卻又高雅的書卷氣質、斯文無辜的臉龐,讓我覺得他的存活大概可以用「傻人有傻福」來強做解釋一番。

但後來我覺得每個人的生死都有命吧,華迪洛史匹曼的身上或許還有上帝賦予的使命,要他透過音樂去感動更多的人,去救贖、去滋潤、去撫慰人們的心靈。

因此儘管硝煙和戰火薰得他一身狼狽,斷垣殘壁的沙塵將他染成一臉慘灰,但當他掀起琴蓋,手指放到琴鍵之上,曼妙動人的音符馬上就流洩出來,如一泓清泉蜿蜒上天。

無情的戰爭孱弱了他的身心,卻動搖不了他內心的音樂世界,即使雙眼凹陷、全身黃疸、蓬頭垢面,那顆音樂的本心卻完好無缺。

這樣的故事豈不真摯動人?

後來華迪洛史匹曼一路活到88歲,在2000年7月6日逝世,一生表演了2500場以上的演奏,寫了好幾百首經典歌曲。

如此珍惜重生的生命,將天份善用到極致,我想也不枉費上天的眷顧了吧。

很高興多年後重看《戰地琴人》還能有此感動,點點滴滴與你分享。


原文於純白裡的繽紛
http://www.wretch.cc/blog/No1Kelvin/7773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