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這個角色，平面還是生動?膚淺還是特例?
怎麼解讀，或許關乎自己的身分、屬性，有沒有與之共鳴。或者在於，你能否理解邊緣的生活方式，還有體制外的思維。

要不，絕大部分的人都會同意，他只不過是一個從善惡分明的架空設定;所延伸出來的撒旦代表。一個基本教義裡所需要的惡。
更甚，小丑也許僅僅是用來吸引，一群盲目崇尚叛逆的忿青。

雖然小丑的理念因著『嚴重干涉他人』而的的確確必須歸類成邪惡(沒辦法。大家都還想活命)。
但是，無論他被打至天堂還是地獄，小丑選擇的存在方式，其實是可敬的。

何?解釋這點之前，要先替這部電影的其他角色關係劃個大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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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騎士》裡，撐起無數官能刺激，諸如爆破、逃難、搏鬥的，其實是角色的立體性。
(僅是指生動程度，無賣弄深度。)

哈維丹特、蝙蝠俠.布魯斯韋恩、小丑聯繫著微妙的呼應;在不過一部電影的時間裡，Christopher Nolan用三個角色，成功定義了正邪的模糊現象。

拿哈維與布魯斯相較，使用合法公權力制裁惡徒的哈維，當然絕對是耀眼的白晝使者，他以令大眾安心的身分、和沒有爭議的手段，來說服社會的道德感。
而撇除法條、私自行義的蝙蝠俠，其一切的善惡逼準皆由自己拿捏，這種不穩定的力量，使躲在遊戲規則下的人民徬徨。

站在維持秩序的相同立場，丹特跟偉恩有機會成為同類;然而布魯斯的行為，本身就與他的立場矛盾，因此他被歸類於反社會者的邊陲地帶。

如此，哈維與蝙蝠俠是一段對比，白跟黑的對比。

但是，把小丑考慮進去呢?

他破壞秩序，乍似和監守秩序的前兩者呼應，實則完全不同。

哈維與小丑沒辦法對等，對於哈維來說，小丑只是犯罪者;犯罪者與制裁者只不過是共生關係，在本質上沒有重疊。

蝙蝠俠。
蝙蝠俠才是小丑的注解，是他面妝下的副標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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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他們不需要你，你會被當痲瘋病患隔離。」

「這個世界的道德觀是個笑話。」

「當災難來臨，人們會互相殘殺。」

「我只不過是想法比別人先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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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斯與小丑，並非只是在搶奪秩序的主控權而已;他們有極高的相似程度。
同樣活在體制外，遊走於近乎失控的模糊地帶，並以奇異的外表示人。
只要稍作調整，他們將沒有差別;也因此小丑的言論頗能帶給布魯斯茫然。

以上這點在原作刻劃地較多，不過《黑暗騎士》裡，兩者仍有許多奇妙的重疊。
他們的裝扮同樣意圖製造恐懼;他們也永遠被人緝捕……

「我喜歡汽油、火藥、跟炸藥，因為他們都很便宜。」

小丑廉價的殺戮武器，宛如對蝙蝠俠龐大財力的諷刺;另外小丑的玩世不恭，也好似在嘲笑布魯斯一板一眼的個性。

比起哈維，小丑與蝙蝠俠的互補更為強烈。

然而若帶入佛洛伊德的觀點，三者又巧妙地串在一起。

哈維丹特崇高無上的正義身段，是文明最理想的超道德標準，因此丹特是純潔的『超我』。
小丑近乎原慾的破壞與反動，想當然是根本、直接的『原我』。

夾雜在理念與欲望中間的蝙蝠俠，理當是最人性的『自我』。
他被形而上的夢想;與形而下的本能拉扯，美國漫畫評論家一致承認蝙蝠俠是最精神分裂的漫畫英雄。但比起自以為高尚的我們，他卻最貼近人類。

有趣的是，純然理想主義的『超我』;能否永遠不朽?令人懷疑。

貴為『超我』的丹特最終也墮落了，變成如同蝙蝠俠一樣的矛盾體。這樣的轉變，使他們三人的屬性又更為接近，彼此周旋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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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要對蝙蝠俠歌功頌德並不難，但我想幫小丑背書。


最後談開頭所提的，罪孽的小丑為何可敬?

假設小丑代表『原我』，應該等同於一般惡徒，不過是為所欲為、掠奪他人性命還有財產來果腹的唯利者?
電影中所塑造出來的小丑，形象較接近炸彈客或恐怖份子，但其實相當容易界定他們其中的差異。

基本上，除了情緒催生下的失控，無論是何種犯罪者都會顧忌到自己，才能享用罪行帶來的利益還有感受。
宗教恐怖份子也不例外，其主使者躲在庇護所操弄局勢，並將手下當做肉盾，灌輸他們死後必上天堂的糖果，然後享受戰果。

因此犯罪者必須謀略、必須計畫。

而小丑不是，他甚至不求全身而退。

「我看起來像是有計畫嗎?我不是謀略者，我就像奔逐汽車的小狗，追到了也不知道幹什麼。」

也許是藉機洩慾，也許有著如宗教的主張，小丑秉持著很可能連自己也不清楚的動機，以毀滅製造混亂，以混亂製造恐懼，進而挑戰世界上浮華脆弱的價值觀。
慾望的『原我』，因著主張而有了思想性，多了點虛無主義(Nihilism)的味道。


結局證明了，人們主動唾棄夜晚的守護者，人們正義的思想中心者也被炸成兩半。
只怕小丑的理念沒有浮誇，而是對體制完全的解讀。

每個人都曾對體制不滿，甚至也很清楚自己堅守的東西多麼虛空，卻沒有人敢毀滅自己來證明這點。
如果這個角色出現於真實，我當然必須同社會一起敵對小丑，好繼續生存，然而我知道，自己被價值暴力壓迫的當下，我無膽反抗。

所以在我看完電影後，和群眾一同對小丑吐口水時，我會偷偷敬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