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 --- 生而在世，我很抱歉

「只要是女孩子，都會對白雪公主這類的童話故事有所憧憬，但就因為某個齒輪錯了位，本來希望自己變成白天鵝，但一覺醒來，卻發現已成了黑烏鴉。」

--- 松子的好友，澤村惠

這部片其實是好幾天前看完的，選看時就此片一無所知，只知道是很有好評的電影，看了看片長，兩個小時左右，想說看完差不多十二點，那剛好可以去睡覺。

結果，看完這部片之後，我竟無法入睡，因為我不斷地回想松子一生的過程，每一幕，每一個遭遇，還有最後的結局，很難想像這是真人真事改編的電影，人生竟如此曲折悲慘。

當時我內心的撞擊很強烈，卻不知道做什麼反應，只知道很沉重很沉重。

後來，我瀏覽了很多此片的影評與感想，都分析得很深入也很細膩，我反而不知道該寫些什麼，不過既然看了，就寫些心得當作記錄吧。

我來寫寫自己的感動。

電影一開始我就被導演中島哲也的分鏡技巧與敘事方式所吸引，真有點廣告短片的味道，但隨著情節的展開，我知道這不是一部純粹走超現實華麗風的電影，因為卡通夢幻的鋪陳之下，是一段悲慘的人生，一段小女孩童話夢滅的曲折人生。

松子的生命中的每個男人，彷彿把她的生命分段成集，兩個小時的片長，我們陪松子走過了人生的每個階段，從小女孩到中年婦人，從滿懷希望到滿心絕望，從純白的天鵝，變成垃圾堆裡的烏鴉。

若非導演利用歌舞形式，和華麗流暢的節奏來說松子的故事，讓我們隨著賞心悅目的畫面看到最後，不然以這故事的悲慘度，大概看到一半就沉重到無法再繼續看了。

松子，是很難去定義的一個人，你說她笨，她傻，但事情好像沒那麼單純。

你說她衰，她悲慘，但好像也不是她的生命本質，沒有人生來就如此的吧。

要說勇敢有韌性嗎？好像有，但要是如此，人生怎麼會以如此悲慘的結局收尾，怎麼會讓週遭的人都對她討厭，覺得她是個沒有意義的存在呢？

或許以上三者都有，我想一定還有更多，人本來就是個很難去定義的東西，活在天地之間，本來就是順著本性，在家庭與社會的影響下，走完自己的人生歲月。

而剛好松子的成長背景有妹妹投下的陰影，在不得寵的情形下，她盡力去爭取父親心中的位置，她也想父親看到她多好多棒而肯定她，但很悲哀的，父親只有看到她的鬥雞眼鬼臉，才會對她笑。

於是松子離家出走後，不斷地想要抓住些什麼，想要攀住些什麼，讓她自小飄零無依的心，能停靠在一個安穩的港灣。

但是，命運的潮水，卻不斷將他往洶湧處推送，她起伏不定，浮浮沉沉，當過國小音樂老師，做過作家的情人，土耳其浴的紅牌，理髮廳老闆的女友，甚至與當年自己的學生談了轟轟烈烈的戀愛。

其間松子也得到過短暫的溫暖，但總是被巨大的雷聲給擊破，讓她不只一次地問著「為什麼」，不停地覺得「我的人生結束了」。

但她的個性，執著不忍輸的韌性(或許有人可能解讀為愚笨、傻勁)，讓他在每次挫折後，都能再一次找到人生中的依靠，而有了靠岸的可能，有了當白雪公主，做白天鵝的機會。

可是，無情的浪潮，在她的學生龍洋一出獄後的那一巴掌之下，把松子給徹底擊垮了，他人生最後的港灣，也拒絕了她。

此後她只能沉在海底，意志消沉地放縱自己，清秀俏佳人，成了骯髒的大胖子，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此後縱使她也曾迷戀偶像，在空虛絕望的人生中，試著再去攀住些什麼，但這小小的掙扎，終究還是碎成海底的泡沫。

最後她在河邊的夕陽餘暉之下，看著阿惠給她的名片，眼眶泛淚地看阿看，最後竟然揉成一團丟了出去，叫了一聲「幹嘛叫我松子！」

這個時候我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那是一種深深的同情，混雜著沉痛的悲哀，走到人生的末章，松子連對自己都開始厭惡起來，看著她走到這步，身為觀眾，我也同樣地無助與心痛。

「生而在世，我很抱歉」，這是松子生命中第一個愛人留下的話，也是她生命中最後的宣言，而她全身顫抖，咕噥呻吟地在牆上寫下這八字的這一幕，也是我內心最為之震盪的畫面。

「人生的意義，不在於從別人那裡得到什麼，而是自己究竟可以給別人什麼。」這是松子的年輕姪子得到的體悟。

縱觀松子一生，她得到的，只有拳打腳踢，一次次的心碎，與滿腦子的疑惑，雖然如此，她卻把握每一次愛情，用力抓住每一次蛻變成天鵝的機會，為了愛，她可以不顧一切。

即使是外人看來荒謬至極的愛情，對她都是童話般的幸福，只要能抓住點什麼，只要不是孤獨一人，「就算是地獄，我也會去」，松子她這麼說。

她是神嗎？我不覺得，松子是個平凡再不過的女子，抱持著堅定信念，在人生之海上載浮載沉，用盡心力去尋得依靠，卻被潮汐所淹沒。

這樣的戲碼，其實每天每時在很多地方都在上演，這是生而為人的苦，松子或許不是一位值得尊敬、效法的女性，她的故事一點也不激勵人心，反而使人沉痛，但可以肯定的，她的人生，絕對不是無意義的。

即使她到死前做的最後一件事：叫夜遊的國中生們早點回家，都還是充滿意義的，只是命運真的無情，給她這樣難堪的生命結局。

「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從松子七歲，敘述到她生命盡頭的五十三歲，我們彷彿參與了這一段無法挽救的悲劇，而電視機播放著不同時期的事件，也標明了時間的行進。

我們在兩個小時內，見證了松子四十六年的人生過程，那是一種無能為力的心痛，一種無法描述的衝擊，很沉，很重，但卻很豐富，很飽滿。

片尾那首「彎著腰」，松子童年有唱過，離家了四十六年後，在這首童謠的縈繞下，松子終於回家了，回到她人生最初的港灣。

寫到這裡，好像才寫了一點點感想一樣，千言萬語，也道不盡此片給我的感覺。其他的，我想，就讓我就放在心裡吧。

「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好片推薦，最後附上「彎著腰」的歌詞。


彎著腰

彎著腰，伸長手，
抓住天上的星星
彎著身，挺直背，
看看能不能碰到天空！

縮著身軀，跟風說話，
伸展身軀，跟太陽一起洗澡！

大家再見啦！
明日再見面！

彎著腰，伸長手，
肚子餓了就回家吧！
我們唱著歌
回家吧！

原文於純白裡的繽紛http://www.wretch.cc/blog/No1Kelvin&article_id=6446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