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題:神力女超人有感(下)-無人之境的磅礡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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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我還寫得出小說時,一位頗欣賞我文章的高中同窗,曾在看過我的故事後說寫得真貼切,現實中人就是那麼的壞。我底心在高興之餘,卻也有個小小反駁的聲音:「其實我相信世界大致是善良美好的,我在筆下把角色寫得那麼壞,是因為我希望人在現實中可以更好。」
當然我現在已經沒辦法欺騙自己我高中時對人性想像依然是對的,當你心中一個主要的信念瓦解了,你也不會想再試圖改變些甚麼了;我想這也是我這幾年寫不出故事的原因之一,我已經不相信我筆下想表達的命題是有意義的,不相信自己筆下所建構的真實,失去如孩童般拿著塑膠玩具兵在自己的被榻上演出一場敦克爾克大撤退或搶救雷恩大兵之類戲碼的能力(這是上天曾經恩賜給每個人的能力);一個創作者連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又怎能奢望人相信你想傳達的東西是真格的呢?
我也曾問人,你喜歡一個故事的結論是「人性一片黑暗卻仍如黑夜中還有盞燭光」、「或是人性一片光明只是偶爾會有陽光照不到的角落」?或者這樣問,如果你在床邊說故事給你童稚的兒女,這兩者世界觀哪一種你會希望自己的下一代相信?
DC出產的神力女超人和黑暗騎士並列我心中最喜歡的英雄電影第一位,但個人認為黑暗騎士的世界觀比較偏近「人性一片黑暗卻仍如黑夜中還有盞燭光」,蝙蝠俠為了那盞光明自甘墮落為黑暗騎士,為的是讓人民相信這世界還有救;照理說現實上我應該不會欣賞黑暗騎士這樣的正義之士(如同反派小丑對蝙蝠俠的評價說蝙蝠俠有一種自以為是的正義感,剛好跟他這個虛無主義的破壞狂鬥個沒完沒了),但黑暗騎士與現實中的那些政經菁英不同,黑暗騎士承擔執行正義的責任,而現實中的菁英卻往往搶著做光鮮亮麗的白色騎士,轉身後背地暗自抹去他們正義之劍上沾染的鮮血。
神力女超人呈現的世界觀就比較不同了,在電影的第一幕童年,女超人黛安娜(名字的意思是古希臘的狩獵女神)的母親給她的童話故事是:「宙斯把人類造得正直善良、公正熱情!」
這樣的信念一直延續至第二幕黛安娜與男主角出關至倫敦,第二幕基本是齣穿越劇,黛安娜對人世間禮俗的不解,帶給了戲院觀眾不少的笑聲;但這時候現實已經稍稍在挑戰黛安娜性善的信念了,當她指著寧願犧牲士兵生命的將軍鼻子大罵:「你應該為自己感到羞愧!」時,我也感到很羞愧,我已經不知道有多久在現實中對於應是正確的事選擇默不吭聲了呢。
而第二幕的尾聲是黛安娜一行人準備搭火車趕赴戰場,男主角請黛安娜吃了一球甜筒(老天鵝!女神吃個甜筒也能吃得那麼正!),而甜筒吃完,黛安娜純真的年代也宣告結束了,因為她將踏上由女孩轉變為女神的第三幕-「無人之境」。
「無人之境」是黛安娜不顧男主角的勸阻,決心拯救被敵軍包圍村落的一場戲。於是她轉身、放下頭髮、戴上已故導師的傳承的頭飾、亮出盾牌、走上階梯、宛如模特兒般從戰壕華麗登場、接著優雅地用手臂擋掉千里之外迎面而來的子彈、以盾牌迎擊迫擊砲、破擊砲過後緊接著是敵軍機槍的瘋狂掃射,逼得女神也得蹲下拿出盾牌抵抗,而友軍在此時也受到女神勇氣的鼓舞而展開反攻。
這場戲對我而言是女權主義的表徵、力與美的結合、分鏡配樂文本完美的三重奏,在我心中是永遠的經典,可以與之比擬的只有落日殺神中湯姆克魯斯從計程車上瞥見一隻在城市暗夜踽踽獨行的郊狼、與雷恩葛斯林在落日車神一片中於光影變幻的電梯裡與愛人接吻的那場戲。
而造就「無人之境」這場戲的成功,關鍵就在於醞釀;除了第一幕、第二幕打下的基礎外,第三幕黛安娜其實在無人之境這場戲前,曾想出手救受苦的動物、受傷的士兵,卻都一一被勸阻,所以等到第三次,觀眾就會被她的行動而感動。
可惜受到現代社會速食節奏快還要更快的影響下,越來越少作品懂得運用(或敢使用)醞釀來製造節奏感。
最終幕是BOSS戰與收尾,真正快將女神擊潰的不是戰神阿瑞斯的戰鬥力,而是他幾乎摧毀女神心中對於人心光明的信念(阿瑞斯說人永遠就會這麼自私軟弱、互相殘殺),而女神所目睹的一切也驗證了阿瑞斯所言;但所幸女神最後還是守住了自己的信念,但對這信念也有了新的體認-即使是神,也無法取改變人在面對兩難抉擇當下要為善或為惡的行為,但她依然可以堅持自己原先所相信人性善的那面,並為之犧牲、奮鬥,就如同她當時義無反顧從戰壕挺身出,為無辜百姓擋下槍林彈雨一般。

附記:
看完神力女超人後,我心中有種「久違了!少時的純真與勇氣!」的感覺。
前陣子同我妹在草衙大魯閣瞎晃時,跟她談論到,覺得我們家族都太溫良恭儉讓了,會不會希望倘若我們有自己的兒女,乾脆把他們教成惡霸強勢的混帳算了,總比小時告訴他們這世界多麼美好,長大後才發現這是天大的謊言,現實總是好人受盡委屈,壞人占盡一切便宜。
我妹猶豫了一下回道:「是沒錯,可是你不覺得惡霸強勢正是我們所痛恨,且終我們一生抗拒自己成為的那種人嗎?」
於是乎,也許哪天我真有了兒女,在他們熄燈睡前,我會拿著本故事書凝望著他們稚嫩的臉龐,柔聲道:「遠古太初,盤古開天闢地,女媧用泥土造人,他把人造得正直善良、公正熱情…」

(文自鬼周譯注評http://sopiho.pixnet.net/b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