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負面手法的政教片

當初去二輪電影院，只是想吹冷氣睡覺，完全沒期待「寒戰」這部港片，不料，過程中，我卻被劇情牽引，睡不著。看完後的想法是：「寒戰1」是一部宣傳、強調法治精神的政教片；劇中人物為此付出的「代價」是：警務處副處長李文彬將親生兒子李家俊逮捕歸案。

「寒戰1」的劇情、攝影乃至演技，都很認真、很嚴肅，絲毫沒有揮灑浪漫情懷的部分，與多年前的「無間道」相比，完全是不同風格的展現。

相隔數年後，編導與原班人馬推出「寒戰2」，聽說頗受好評，禁不起好奇心驅使，我也來湊熱鬧了。看完後，還是覺得「寒戰2」依舊是「政教片」：「寒戰1」正面陳述法治的精神；「寒戰2」則屢屢用負面手法，讓電影變成認真嚴肅的諷刺劇。

以下我將透過劇情討論以支持上述想法，並順帶分享其他觀後心得，若不願影響觀影情緒的看官，請速速離開。

因為劇中人物職稱太多，加上距「寒戰1」已有好一段時間，該忘的都忘了，只剩下印象深刻的劇情，部分資料參考維基百科，恕不一一說明出處。



◎ 「寒戰1」前情提要

香港警務處長曾向榮出國訪問哥本哈根期間，香港本地發生警方衝鋒車遭挾持事件，一輛配有高科技辦案設備的改裝廂型車與五名警員同時消失，隨後歹徒去電警方，要求數千萬港幣贖金。

香港警務處設有兩名副處長，分別是劉傑輝（郭富城 飾），負責行政管理，以及李文彬（梁家輝 飾），負責警務行動。

在遭挾持的五名警員中，其中一名是李文彬的兒子李家俊。

第一時間處理警員遭挾持事件的長官是李文彬，他宣布香港進入一級戒備，並以「寒戰」此一代號標示這次警務行動。

然而另一副處長劉傑輝認為因事關李文彬兒子，故李不適合負責此次行動，欲引用法規中止李的指揮權，就在兩位副處長互噴口水（大吵一架）之際，處長來電……結果，李文彬交出指揮權，由劉傑輝負責「寒戰」行動。

然而，劉傑輝在交付贖金時，判斷錯誤，加上警方有「內鬼」，劉傑輝被擺了一道，「贖金」被歹徒捲走，警員雖然獲救，但衝鋒車下落不明。

劉傑輝眉頭一皺，覺得案情不單純，故向保安局局長陸明華（劉德華 飾）取閱李文彬的內部調查檔案，再匿名把這份檔案寄給廉政公署調查員張國標（李治廷 飾）。題外話：我一直覺得李治廷長得很像王力宏……（天外謎之音：你臉盲沒藥醫…….）

經過一番調查，最後發現李家俊是歹徒的「臥底」，意圖藉由衝鋒車挾持事件將保安局局長陸明輝的愛將劉傑輝拉下馬，好讓李文彬順利升上警務處處長寶座。

李文彬事實上一直在「狀況外」，得知實情後，他選擇「大義滅親」，協助劉傑輝與廉政公署逮捕李家俊。

以上，就是「寒戰」政教片的內容大概。

「寒戰1」的精彩處除了劉傑輝與李文彬兩個大男人間互噴口水，還有幾幕不錯的槍戰場面外，剩下部分大概是：
(a) 原來向廉政公署爆料的匿名者是劉傑輝。
(b) 原來李家俊是歹徒臥底。
(c) 原來一副壞人臉的李文彬不是歹徒同夥。
(d) 李文彬大義滅親。
……………

因為「寒戰」有懸疑性以及意外的轉折，所以雖然結尾有很「政教的說辭」，減低了藝術成分，但還算不錯看。



◎ 「寒戰2」的開頭

「寒戰2」的片頭是「冰晶動畫」，用動畫方式呈現兩派冰晶人持槍互射的場面，以此宣告「寒戰2」正式開場。
接著是劉傑輝在前警司林家棟(鄺智立　飾)的葬禮上，進行英語演說。林家棟在「寒戰1」中是李文彬屬下，當時還在研讀法律學博士班，因為相信法律精神，故「倒戈」協助劉傑輝辦案，但在追捕歹徒過程中身亡。

一開始我覺得「冰晶動畫」以及政治演說很多餘，如果是其他警匪槍戰片續集，尤其是那種前後劇情有直接相關的電影，續集大部分都會來個「前情提要」。但這片不是，直到片尾劉傑輝又來一次的政治演說，我才發現，片頭「非比尋常」。

(a) 「寒戰2」開場就來個警司兼法律學博士班研究生的葬禮，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b) 劉傑輝的英語政治演說，加上神父、風笛等等，害我以為此時的警方還是「香港皇家警察」……天佑女王！

編導，你們倒底……………..

還記得「寒戰1」，劉傑輝一開始得知李文彬宣布香港一級戒備，將行動取名為「寒戰」。劉傑輝（好像）說：有問題，最有問題是這個行動代號。

當時，我認為是劉的「冷幽默」。

但是，「寒戰2」中間冒出了李文彬以前的上司，前警政處處長蔡元祺(張國柱 飾)說，李文彬竟然從蔡以前制訂的行動代號中，取「寒戰」來使用，「很有意思」。

然而，看完整部片，我還是不懂「寒戰」這個行動代號的意義，到底「有意思」在哪裡？我還是不清楚。然後，為何開頭要另外花費製作「冰晶動畫」，仍然不清楚其劇情必要性，或有其他藝術成分？
大概要等「寒戰3」才能解謎吧。

在港片中，片頭設計讓人印象深刻者，以「無間道」系列為例，「無間道1」令人驚艷，直接扣題，「無間道2」片頭與片尾有強烈對比，加深演員的戲劇演出，「無間道3」則讓人拍案叫絕，觀影後餘韻無窮。相信觀眾已經很熟悉，不在此贅述。

在此，「寒戰2」是另一種狀況。



◎ 一個處長，兩個原則

「寒戰1」中，遭挾持警員雖順利救回，也逮捕歹徒同夥李家俊，但是衝鋒車與贖金仍下落不明，片尾有一名歹徒去電劉傑輝，要求釋放李家俊，留下「未完待續」的懸念。

「寒戰2」中，劉傑輝升任警務處處長，歹徒宣稱已擄走劉的妻子，以此威脅劉釋放李家俊。

劉傑輝二話不說，將李家俊從監獄移轉至警務處，再親自上陣，開車押著李家俊到歹徒告知的釋放地點。

討論：這裡出現了一個與「寒戰1」的矛盾，在「寒戰1」中，劉傑輝認為李文彬與遭挾持的李家俊是父子關係，不適合擔任寒戰行動總指揮，故引用法規要求李文彬交出指揮權。
但是在「寒戰2」，劉傑輝升任處長，他自己就不管當初拉下李文彬的理由，因為被綁架的是自己的老婆大人，劉傑輝就親上火線，與歹徒周旋。
很明顯的：說一套，做一套；寬以律己，嚴以待人；事關自己的親屬，原則可以隨時放下，然後還一副情有可原的樣子。
法律原則除了被這樣的人拿來管理下屬，必要時用來政治鬥爭外，「警政處法規」對他本人是不適用的。因為身處高位，所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這是本片第一個諷刺點。



◎ 目無法紀，胡作非為

李家俊在同夥協助下，趁亂逃走，但是也因此發生地鐵爆炸案，一名警方拆彈人員身受重傷，市民飽受驚嚇。

劉傑輝為了追捕李家俊，擅自派員進行非法監聽。
於此同時，立法局懷疑劉傑輝有濫用職權問題，召開特別會議詢問劉傑輝等相關人員。

討論：立法局啟動此一機制，在於防止警務處處長濫權，劉傑輝自己也知道這一點，並且口頭上也支持這樣的機制。但是，但是，但是，他的非法監聽依舊進行中。這是本片的第二個諷刺點。



◎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李家俊逃亡不久，就出現在他老爸李文彬面前，身後的人竟然是李文彬的前上司蔡文祺。蔡文祺的出現，補充了「寒戰1」的劫車事件動機。

蔡文祺說他背後的政治集團有意讓某人擔任香港特首，行政團隊要整個淘汰換新，安上自己的人馬，但是保安官陸明華不在圈子內，為了要拉下陸明華，其中一個方法是先拉下其子弟兵劉傑輝，

李家俊是優秀的警員，號稱智商192，是李家俊的寶貝兒子，在「寒戰1」中作奸犯科，讓李文彬大為震驚，我家兒子很乖的，一定是被朋友帶壞。
然而，這個「朋友」是誰呢？

「我怎麼也想不到，原來那個人是你。」李文彬對蔡文祺說。

蔡文祺此番現身的目的是要說服李文彬趁劉傑輝受調查期間，將其順勢踢走，完成政治集團計畫中的人事部署。蔡文祺也承諾將來會讓李文彬擔任高官(忘記是什麼職位)。

討論：原本「寒戰1」中，李文彬受李家俊拖累，被迫提前退休，「寒戰2」中，李文彬處在「退休前休假」，偶而出現在警務處「閒晃」，不小心遇上李家俊同夥綁架處長劉傑輝妻子事件。因為兒子李家俊的緣故，李文彬應該是「黑到不能再黑」，能安全退休已實屬萬幸，但是蔡文祺居然承諾李以高官厚職，本來一身正氣的李文彬之後竟同意了，在立法局特別會議上倒打劉傑輝一把。
像李文彬這樣，兒子身犯重罪，自己還能加官晉爵，就算觀眾同意了，香港居民會同意嗎？
可能性如下：
(a) 李文彬真的相信蔡的承諾，蔡背後的集團能擺平官二代無法無天的事件。
(b) 李文彬假裝答應，看看蔡葫蘆裡在賣什麼膏藥，想辦法將兒子拖出泥淖。
就算觀眾認為（b），單憑蔡文祺極其認真的表情，就知道導演想說的是(a)的後半部。這是本片第三個諷刺點。



小道具：「溥儀眼鏡」與「溥儀復辟」

李家俊離開李文彬之前，送給他一副新眼鏡，在盒裡，可以看到眼鏡行或品牌的名稱：溥儀。不知道我有沒有看錯，也不清楚香港是不是真的有「溥儀」這個眼鏡行或品牌。但不禁讓我想起「溥儀復辟」與電影劇情，李文彬要絕地反攻了嗎？……上網查了一下，香港有「溥儀眼鏡」這家公司耶，也許是單純的置入行銷，或者置入、暗示並行，我就不知道了。



◎ 立法會獨立議員

為了調查劉傑輝濫權問題，律政司司長黎永廉（李子雄 飾）特邀師兄簡奧偉（周潤發 飾）出任特別會議委員，以壯聲勢。

黎永廉與簡奧偉在對話時，簡對黎說，在我們師兄弟中，你是最聰明，最有前途的……
黎永廉則挑明說出：官場除了「原則外，還有潛規則。」
簡則諷刺地說：如果要玩「潛規則」的話，現在擔任律政司司長的是我，不是你…………

簡奧偉考慮政治關係，不得已，只好加入，但是跟他們門下的徒弟說，要保持獨立，不作別人的棋子。

討論：這裡是直白的明示或直接的嘲弄，等到後來李文彬與蔡文祺私下會面，再前往秘密地點與立法會一干人等（簡奧偉除外）「齊聚一堂」，「沆瀣一氣」，「蛇鼠一窩」，「同流合污」，敢情這批人檯面上打架，檯面下喝茶。另外在片尾，「魔頭」蔡元祺被「抓包」，「上面」的意思是為了香港的安定，可以「特赦」蔡元祺，暫時不予起訴，但是要求蔡必須答應如下條件…………
編導赤裸裸地揭開見不得人的「政商結構」、「政商關係」時，你有沒有…………的感覺呢？



小道具：簡奧偉說不當別人的棋子。在後來的鏡頭中，可以發現他的辦公室裡有一副西洋棋。



◎ 劇情的硬傷？

簡奧偉的徒弟歐詠恩（文詠姍 飾），為查明真相，私自跟蹤李文彬，反被李文彬「反跟蹤」，訓了一頓。(這裡的對白很有意思。) 雖然被發現了，簡奧偉後來也知情，歐詠恩依然執意進行跟蹤。最後，「皇天不負苦心人」，被他拍到照片。
這裡的硬傷是：蔡文祺是警政老鳥，加上是衝鋒車設備廠商的幕後老闆，自稱多國有意邀請他參與保安計畫……在與李文彬會面後，竟然會親自送李返回原處，並且讓李文彬與通緝犯李家俊站在車外，離情依依，互相擁抱……最後被毆詠恩拍到照片……已知李文彬是「反跟蹤高手」，第一次反跟蹤成功，第二次居然失敗，而且敗在菜鳥手上。

(a) 蔡文祺有不得不親自送李文彬返回原處的理由？
(b) 李文彬故意讓毆詠恩拍到照片，所謂的「離情依依」，是為了拖延時間？

真相如何？可能必須由觀眾自行「腦補」，或等DVD是否有導演剪接版，補全劇情了。

就算蔡文祺這隻老狐狸大意疏忽，但還是有事後補救，但是補救措施卻是因為歐詠恩拍了照片後，還執意繼續跟蹤，所以才有隧道槍戰的戲碼。

小道具：當初黎永廉拜訪簡奧偉時，送了他一台數位相機，但是簡說他比較偏愛使用膠捲的舊式 (類比) 相機，於是拒收。點出簡奧偉與黎永廉的不同作風。歐詠恩跟蹤偷拍使用的相機是「S」牌數位相機，此款相機能無線上網，將相片檔備份雲端， 所以歐詠恩執意跟蹤的同時，檔案也在上網傳送備份中。
但是就一般常識而言，拍到照片後，不就應該立即收手、鳴金收兵了嗎？所謂：窮寇莫追。但是歐詠恩還是傻傻地跟上去了。
事後，簡奧偉自雲端下載歐詠恩的備份檔，可以看到他調整數位相片的光度。由此可以猜想，歐詠恩拍照當時，光線不足，她既不能用閃光燈，也忘記調整相機曝光度，拍了相片，看了一眼：黑漆漆，完全沒有畫面，所以才會執意持續跟蹤，以致遇上槍戰，相機毀損或事後遭「內鬼」破壞……（電影中沒有這些鏡頭，需要觀眾自行「腦補」。）
結果還是師父技高一籌，知道數位相片可以後製調整。
「寒戰2」色調既強調黑而且又冷又硬，在簡奧偉沖洗相片的過程中，搭配後來沖洗出的「歐詠姍」美照與簡奧偉的眼神，算是整部片中比較有「溫度」的一段。

震驚鏡頭：隧道翻車鏡頭與剪接滿刺激的，反映香港電影工業的技術，尤其歐詠姍摔出車外的鏡頭……令人震驚。



◎ 權謀鬥爭的棄子

李文彬與李家俊道別一幕，兩人擁抱時，李文彬在李家俊耳邊說：離這幫人越遠越好，出港後，有機會，重新做人………

表示李文彬從來就不認同蔡元祺等人的作法，加入蔡的陣營，只是為了救兒子出離「苦海」。
在殘忍的政治鬥爭下，李文彬大概害怕李家俊變成棄子或犧牲品。
這一幕只是一句對白帶過，無法反映李文彬的內心狀態，好在有最後便利商店警匪對峙時，李文彬與前部屬何國正（Roy，楊佑寧 飾）隔著玻璃牆對望的場景，折射了李內心擔心兒子變成政治犧牲品的憂慮和恐懼，讓李文彬一角補足了很多很多的血肉。



◎ 最後的評語和政治說辭的背後

電影後三分之一是劉傑輝佈線、收線，放網、收網的過程，過程太理想化，有點無聊，但是有「爆破煙火槍戰秀」可以看，喜歡的人別錯過。

這部電影，若用刑偵或警匪片來看，很多地方「怪怪的」。解決問題的方式，尤其後半部放網、收網時，可以用「簡單粗暴」來形容。但若用「政教諷刺劇」的角度來看，整部片也算夠諷刺的了。
無論如何，在這部片中能欣賞到演員的精彩演技，算是值回票價。

「寒戰2」片頭與片尾都有劉傑輝的政治演說，尤其片尾演說：香港是講求「法治」的城市……….。一本正經謊言連篇，做得壞事可不少，表面上正義凜然，講求原則，但是自己的形式作風決不是如此，表裡不一，前後矛盾……….。前後演說之間，編導在電影中放了許多「負面教材」，相信觀眾感受得到。至於這部「政教片」預設的觀眾為何？就不在此細究了。
（天外謎之音：其實是瘋云騎士忘記怎麼收尾…………）



◎ 問題與猜測

（a） 贖金去哪裡呢？
（b） 行動代號「寒戰」的意義？
（c） 關鍵物衝鋒車到底有什麼高科技功能？
（d） 李文彬與前部屬及蔡元祺之間有什麼糾葛？
（e） 李家俊號稱智商192，但是他對李文彬說「I love you, Dad」的表情，
能確定他真的有192的智商嗎？而且也不知為何編導執意要讓他活著，是為了「寒戰3」嗎？還是李家俊其實是超級大臥底呢？那麼劉傑輝能夠在隧道槍戰中存活，大概不是因為太好運，而是李家俊放水吧？嗯，完全不負責任亂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