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天祥影評--星光雲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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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雲寂》（Clouds of Sils Maria）是法國女星茱麗葉畢諾許（Juliette Binoche）和導演阿薩亞斯（Olivier Assayas）繼渾然淡雅的《夏日時光》（Summer Hours, 2008）後，再度合作的片子。描述一個資深女星遭逢離婚官司、恩師猝逝之際，竟獲邀重演當年的成名作，但這回她要演的不是讓人愛得死去活來的女主角，而是因女主角而生不如死的主管，也就是上了年紀的配角。接或不接？當然是個噱頭，也是挑戰，但顯然不是演技那麼單純。時不我與，或者薑是老得辣？最後它沒變成東山再起的勵志故事，卻咀嚼出演員生命裡的光鮮和殘酷，以及幽微的女性心理。

有趣的是茱麗葉畢諾許在影壇剛崛起時，就演過阿薩亞斯編劇、泰希內（Andre Techine）導演的《激情密約》（Rendez-vous,1985），當時她在片中演的就是個初出茅廬的女演員，夾在生活裡複雜混亂的愛情關係，和舞台上從一而終的殉情故事。將近三十年後，這個彷彿為她量身打造的電影，誠實得令人有點心驚：當你不再是被渴望的中心，該如何自處？即使電影被處理得盡可能自然與生活化，這些詰問卻如影隨形，正中要害。

茱麗葉畢諾許演個女明星有什麼難的？這可不是演自己那麼簡單。譬如她要如何用精湛的演技去詮釋角色遇到瓶頸而演不好的時候，就宛如一堂有趣的表演哲學課。阿薩亞斯還故意找來兩位好萊塢年輕女星：「暮光女」克莉絲汀史都華（Kristen Stewart）演她的助裡，「超殺女」克蘿伊摩蕾茲（Chloe Grace Moretz）飾演取代她演出成名作的年輕女星。前者看似洗盡鉛華，不過遇到徜徉游水、衣不蔽體的場面，扭捏的尺度還是立刻被畢諾許的自在坦蕩給打敗；後者靈巧早熟，正好映照出世代差異、人心不古，也讓畢諾許的角色在釋懷之餘，凸顯了表演因不同演員詮釋而產生的差異趣味。

演員的存在，是種極其特別的生命狀態。除了在準備與演出時要空出靈魂的部分空間去填塞別的情感與經驗，又可能被主被動下所成就的角色糾纏不清；有時必須把表演延伸到公眾與生活而變成形象，但剎那之間這些東西又可能煙消雲散只成追憶。《星光雲寂》的三個女子，既像拉鋸也彼此映照。在喧囂與寂寞之間，道出了：真實與虛幻，可能是一念之差；藝術的迷人和殘忍，也只是一體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