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天祥影評-- 派特的幸福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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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獨立製片真的不可同日而語。除了在奧斯卡入圍八項、也在獨立精神獎包辦五項提名的《派特的幸福劇本》（The Silver Linings Playbook），以「獨立」之名，卻囊括《醉後大丈夫》的布萊德利庫柏、《飢餓遊戲》的珍妮佛勞倫斯和傳奇明星勞勃狄尼洛等華麗卡斯。這年頭是只要沒大用特效鏡頭、還是具備一定道德複雜性的，都叫獨立製片了嗎？

我這不是牢騷，而是強調「獨立製片」真的不再如某些人以為就是粗糙、難懂的代名詞；相反的，它可能提供了制式化的電影工廠成員們呼吸新鮮空氣的可能性。於是布萊德利庫柏可以減短頭髮、不剃鬍渣、套個黑色垃圾袋跑步（雖然他還是明顯比原著設定要來得性感，就像《斷背山》那兩個傢伙也是）；珍妮佛勞倫斯也可以是塗滿黑色指甲油、第一次碰面就跟人家說你可以上我的蕩婦，徹底忘了她才在上部片用百步穿楊證明自己是青少年楷模。

但這部片好看就在這裡。一個是撞見妻子偷情、痛毆姦夫，被診斷出原有躁鬱、幻聽、暴力傾向，而在精神病院關了八個月的代課老師；被母親接回家後，一廂情願和前妻破鏡重圓，卻遇上好友的小姨子，一個在丈夫死後用性濫交發洩痛苦、嚴格說來跟「正常」也相距甚遠的黑色寡婦。他要她幫忙傳信，她要他當舞伴參加比賽作為交換。然而，在這些「協議」發酵為「藥效」前，我們也看到宛如不定時炸彈的主角在自制與爆發、回憶與現實之間的掙扎。當我們習慣（或者比較理解）了他的狀態後，更發現他周遭的正常人們，未必不如他瘋狂。

勞勃狄尼洛是個畫龍點睛的選角。無論是讓人懷疑他兒子的瘋狂根本其來有自的暴躁脾氣，或是卸下嚴父面具、眼淚要流不流的控制功力，都沒話說。演媽媽的賈姬威佛，也是一副游刃有餘，把夾在丈夫、兒子之間的難為，作得有如青菜白水，自然得很。而被婚姻、小孩、工作壓得只能躲起來發洩的好友，或是那些在球場上仇視亞洲人的白人沙文主義者，恐怕都是不知道自己也差不多形同崩潰或腦袋根本應該重整的人吧！

如果光明需要黑暗對照，瘋狂需有正常來界定，除了或多或少我們都有點瘋狂外，這兩個瘋瘋癲癲的男女主角不僅像照妖鏡讓大家無所遁形，認同他們好像也教觀眾變得比較包容。布萊德利庫柏和過去銀幕形象的反差，讓他這次分外亮眼。年紀輕輕就已經是演技派的珍妮佛勞倫斯（年僅21歲的她已是第二度入圍奧斯卡），更是在兩極之間輕鬆自若，後生可畏。

然而從片名（無論是英文原名或是片商發明的中文名稱）都已經明示我們，這是一部喜劇。劇情還拿海明威的〈戰地春夢〉、高汀的〈蒼蠅王〉開刀，笑批他們害讀者活得更痛苦。所以本片結局絕不折磨你。就像主角掛在嘴邊的信條「精益求精」，無論親情、愛情、甚至賭局，都在最後找到happy ending。是種換湯不換藥嗎？我倒覺得它是給予瘋狂痛苦的人生「一線光明」——本片的另一個口號，以及片名真正的意義。但這部喜劇有態度、有技巧，甚至有點屌地挑釁那些食古不化、目中無人的成見，則讓它不至於過份保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