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人3 --- 回歸本心，見山是山

看完了國內票房火爆的《鋼鐵人3》，感覺不賴，不至於到讚嘆、驚艷或感動的地步，但還不差。雖然沒有花錢再看第二次的衝動，但觀影的兩小時確實是充實且愉悅的。

回家後，大概逛了一下國外影評網站，發現評價非常兩極。 很多原著漫畫迷對此片感到失望。

有人認為鋼鐵衣太過脆弱不合常理，連索爾的雷鎚所發出的閃電光束都無法穿透甚至刮傷的鎧甲，竟被高熱熔解？而且面對絕境士兵，鋼鐵軍團那一身高科技打造的鐵衣，怎像是塑膠做的呢？更扯的是，它連被橫衝的卡車高速撞擊，也會解體四散？

對此我亦有同感，就算這集是在刻劃「外在的鋼鐵衣不如東尼史塔克智慧勇氣兼具的本心來的強大」，但也太過不堪一擊了，與前作相比，落差太大。

除此之外，最多人抱怨的地方，則是身為東尼史塔克頭號敵人的滿大人，竟是個嗜女色、武力零趴的舞台劇演員？他們期待的，是在這系列的終作，能看到統領十環幫、善使中國巫術的滿大人與鋼鐵人決一死戰，結果只見一個跳樑小丑在那裡裝神弄鬼！

關於這點，我倒是沒有太大的衝擊。

第一，我沒看過原著漫畫，沒有忠實讀者針對劇情發展慣有的心理預期，電影本身即是最初印象。第二，我覺得這個反高潮的設計頗妙，在最緊張時反而瞬間翻轉成娛樂性的爆點，不也是種顛覆的新意？第三，把滿大人設定為恐懼的假象，多少符合片初「我們創造自己的敵人」這句話。原來那個揚言要毀滅世界、拿美國總統作祭品的恐怖組織首腦，是個手腳被絲線控制的魁儡人偶。

恐懼這東西往往源自於接收到外界訊息的感官，而且它常常混雜了偏見與道聽塗說。那些畫面與話語通過我們的感官，進入神經系統，從內邊撩起了恐懼感。最後我們發現，真正可惡到厲害的敵人，不一定非得具體破壞什麼，而是只要讓對方心生恐懼就行了，藉此他們就能達成目的。就像綠野仙蹤裡的魔法師奧茲，就像不斷放送開戰消息的金正恩等等的這些恐懼販子一樣。

但時日久了，這副面具也就只剩唬唬小孩的功能。

事實上，《鋼鐵人3》著墨甚多之處，是東尼史塔克的自我認同問題。真正擁有力量、真正讓他之所以為他的，是飛天遁地的鋼鐵衣，還是赤裸裸的他自己？保衛的了全世界，卻守護不了最心愛的女人，如此身份能力帶來的結果，是他真心想要的嗎？

霍華蘇伯在《電影的魔力》一書中曾言，大部分電影的劇情，都是主角在追尋與探究「 Who Am I 我是誰」的過程。

海上漂流的少年 Pi 不停地思考到底是理性還是野性、到底是他自己還是神讓他活了下來。克拉克始終在超人與一般上班族兩個身份之間找尋平衡點。料理鼠王裡的雷米、功夫熊貓阿波，在該片中也不斷探尋生命的定位。更別提開宗明義表明想追查出自己從何而來、往何處去的傑森包恩了。

然而我想，《鋼鐵人3》的迷人之處，在於「從見山不是山，到見山又是山」這段回歸本心的過程。

首集結尾，東尼史塔克面對著媒體記者說出的那句「我是鋼鐵人！」，是見山是山的起點。此後，他靠著這副無堅不摧的鎧甲，數次拯救世界 (美國？)，樹立自己的名聲與威望。他是復仇者聯盟中唯一以天賦才華而非超能力晉身超級英雄之列的成員，也是公認最貼近人心、獲得共鳴的英雄。

然而，歷經差點喪命的紐約事件，這位天才為了掩飾心中的焦慮不安，製作了一副又一副的鋼鐵衣，研發出遠端遙控的功能。問題是，越靠著這些鋼鐵軀體來自我武裝，他的精神焦慮症就越嚴重。越依賴鐵甲，就越離不開鐵甲，越離不開鐵甲，就越覺得沒有鐵甲的自己是脆弱的。

「鋼鐵人究竟是我，還是這些鋼鐵衣呢？」 在雪地拖著沉重的鋼鐵衣，東尼史塔克的心中，或許盤旋著這見山不是山的身份哉問。更慘的是，當鋼鐵衣也無用武之地時，他還擁有什麼？

這讓我想到現今社會，不也有很多人習慣用一身的名牌和名車來提升自己的價值與地位？藉由穿上這些名服、開著這些超跑，凸顯其高尚和不凡。但他們沒想到或許也不願去想的是，把這些東西都剝下來後，他們還剩下什麼？

不過幸好，東尼史塔克是個有料的人。只是本心暫時迷航，理智暫時被恐懼綑綁。「你不是個技師嗎？那就做些東西阿！」小男孩的無心之語點醒了他。與其窮焦慮，不如動起來做點事情。 Just do it 就對了。於是他終於瞭解到，心與腦袋的強悍，才是真正的強悍。

既然敵人是恐懼感捏造出來的東西，既然敵人來自於內心，那麼就交給由內心出發的勇氣和智慧來終結它吧。

此時終究走到了見山又是山的階段。認清脆弱之後才有勇敢的可能，東尼史塔克彷彿見到曙光般地正視自我的價值，原來他一直以來最強大的力量，就是自己的腦袋。儘管脫下鋼鐵外衣後，他不過是個凡人，但有趣的地方在於，堅固無比的前者是死的，而看似柔弱的後者才是活的。

因此，雖然片末東尼史塔克說出了同首集結尾的那句「我是鋼鐵人！」，但裡頭的意義、背後的動機已截然不同。他不再需要盔甲來證明與肯定自己，因為他就是他，套上了鋼鐵裝並不會加強一分，蛻去之後亦不會減少一分。

從披上鋼鐵外衣在天空飛翔，到心被困在甲冑裡患得患失，最後拋下這些光輝閃亮的裝備再次認識自己原始的模樣。這一連串自我認同的探尋，剛好在這第三集來到了回歸式的收尾。故，姑且不論盔甲是否太脆弱，滿大人是否太空洞，至少我覺得這就是我心目中的「 Iron Man 」，便已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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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於 純白裡的繽紛 http://www.wretch.cc/blog/No1Kelvin/7823308